我给匈牙利警方当翻译

按照匈牙利法律，凡在此合法居留者，均有义务为政府服务，于是，我就成了当地警察局的半个义务翻译，只要他们需要，警车随时来接我，之所以说是“半个义务”，警察局有时也付点钱，但多数时候没有。

大约是1994年的夏天，一天夜里10点左右，离我住处40公里的迈泽克韦什警察局，忽然来车接我去当翻译。原来是一对中国夫妇白天从布达佩斯到这里的市场卖货，因忘了带身份证明而被扣下。这两人除汉语外什么外语都不会，那男子连汉语拼音都不会，登记时，不会写自己的拼音名字。警察问我：“你们中国人就这水平吗？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也能出国吗？”我说：“我不也是中国人吗？他一个人怎么能代表所有中国人呢！”警察的问话已经让我生气，而那男子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是，一个劲地跟我套近乎。警察并不全信我翻译的话，按照这两人说的护照号码，又通过国家警察总局的电脑中心查入境记录。两人生怕被关进拘留所，警察最后决定让他们回去一人，到布达佩斯拿护照来验证，另一个留在此等候。谁回去呢？男人会开车，应让他回去取护照，而那女人突然肚子疼起来，弯着腰哼个不停。那男子求我说：“许老师，您给做个担保吧！我们回去明天一早就把护照送来。”我看着那急性腹疼的女人和这位好话说尽颇似豪爽的男子，实在张不开口推辞，便答应下来。警察跟他们讲好，第二天上午10点前送来。于是，这两位马上钻进汽车，一溜烟似地开跑了。我倒成了人质，留在警察局里。等到第二天上午10点，他们没有回来，到了中午12点，还没有来。我觉得不对劲，警察们早已不耐烦，打电话问布达佩斯交通管理中心，有没有事故发生，回答说没有。看样子他们是不想回来了，我对警察说：“你们送我回去吧！我反正是不会跑的。”幸灾乐祸的警察愤愤地说：“谁让你给他们担保？你们中国人根本不讲信用。”我当了几年翻译，这是第一次被自己人欺骗。

阿黄被杀后不久，警方抓获了一车偷渡客，我又被请去当翻译。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，两名匈牙利巡警在离米什科尔茨10公里的公路上巡逻，发现了一辆可疑的大众牌旅行车。这辆由匈牙利人驾驶的9座旅行车内，挤坐着15名中国乘客。警察命令停车检查，结果发现这些人既不懂匈语，也没有任何可以说明身份的证件，理所当然地把他们扣押下来。

这种案件的翻译很简单，登记姓名、性别、出生年月日和在中国的住址，每个人说一遍怎么到这里来的。开始他们吞吞吐吐，连国籍都不敢承认。警察说，既然你们没有国籍，那就先关着吧！一整天没有吃喝。我看他们实在可怜，便自己掏腰包买了15份三明治送给他们。经过两天的突击审问，终于弄清了他们的情况。这15个人分别来自浙江省的瑞安、文成、松阳等地，准备到西欧去打工。15人中，年龄最大的38岁，最小的还不到20岁，其中有三位女性，他们在国内，每人已向“蛇头”交了1．5万人民币。一个月前从中国出来，先到莫斯科，又经乌克兰进入匈牙利。“蛇头”将这些人送进匈牙利时，每人只给了20美元，护照和其它能说明身份的证件全部扣下。